幹麻低調 HIGH PROFILE

床邊故事 BBC Sherlock

「”您看這布美不美？”兩個騙子問。他們指著眼前美麗的花紋，並且作了一些解釋。」Watson逐字唸出螢幕上的文字，同時用拇指滑了螢幕，接著道：「但實際上什麼花紋也沒有。」

「什麼？」Holmes疑惑地皺眉。

「我們討論過了……」他深深嘆了一口氣，有種不好的預感。

「但是這──」

「這不符合邏輯！我知道，」他的音量瞬間拉大，「因為這是童話，童話沒有邏輯！」

說完後放下手機，看著躺在床上的Holmes，開始覺得他把這一切想得太簡單了。

幾週前，Holmes計畫性”意外”拜訪Watson的心理醫師，讓她開始注意到Holmes對Watson的PTSD治療可能會有幫助，因而建議他可以從Holmes下手，藉由同時治療的方式轉移PTSD注意力。

「人在童年是最脆弱的，最容易受到剥削和虐待。」Dr. Ella在上個星期的診療中對Watson這麼說，「假如這些回憶化成負面情緒而被封鎖在童年的傷痛裡，當人愈長大，就會發現自己對未來充滿恐懼、出現種種問題。」

「而床邊故事是治療最簡單同時也是最直接的方式。」

「呃，不了，謝謝。」

Watson很乾脆地拒絕了。不得不承認她的話很具說服力，但Watson也知道Holmes的狀況不是幾篇睡前故事就可以解決的。

「John，答應我你會試試看，你不會後悔的。」

Watson看著她臉上的笑容，卻只丟下一句話。

「等見過他哥哥妳就會知道，他的問題是出在基因。」

Holmes的眉頭依然因為Watson的一句話而擠在一起。

「既然什麼花紋都沒有，為什麼國王看不出來？」

被子蓋住他修長的雙腿，Holmes穿著居家服坐在床舖上，Watson從廚房拉了一張椅子坐在床邊。

原本只是想在量體溫的時候打發時間，Watson上網查了幾個有名的童話故事讓Holmes挑選。結果只是更證明了，他一開始的想法是對的。

「雖然不想掃你的興，但現在就可以告訴你，那個老臣就是兇手。」

「什麼？」

「那個臣子，帶那兩個騙子進來的臣子，」他想了一下，「不過我比較好奇的是國王是怎麼死的，肯定和那件衣服有關吧？」

「沒有人會死，這是童話！」

「什麼？那為什麼要叫”國王的新衣”？」

Watson頓時被他的問題塞得啞口無言，「算了……你忘掉那個故事吧。」

把手放到Holmes的衣領裡，他也乖乖配合抬起手臂讓Watson取出溫度計。拿到面前看了看，水銀標示的數字還是比平均體溫高出許多。

「還是多躺一下好了，」Watson把溫度計收回盒子裡，「我再去倒一點水。」

「John我沒事。」話雖如此，他的聲音還是低沉略帶沙啞。

Holmes從昨天晚上就開始間歇地咳嗽，因為他嘴上一直說沒事，Watson也沒多留意。直到早上Holmes還是沒出現，桌上的報紙也沒動過的痕跡，覺得不太對勁的Watson這才到房間查看。

叫了他的名字好幾聲後都沒有回應，伸手測了一下溫度卻發現他的體溫燙得嚇人，臉色也比平常蒼白。

「你可以自己起來嗎？」他轉身從衣櫃裡拿了一件睡袍，「我們到浴室。」

「浴室？為什麼？」他聲音有氣無力，加上發燒的關係，喉嚨發出的聲音聽起來快裂開似的。

「你穿著濕衣服會讓感冒更嚴重，沖個澡、換件乾的。」

Watson撐著他一跛一跛移動到浴室，替他換掉溼透的衣服。

「John你不需要…」

「你是病人，我是醫生，這是醫生的命令，就這樣。」

直到兩個人都安靜下來，Watson才覺得自己剛剛的口氣好像太嚴厲了。

對於沒有發現Holmes不是一般感冒，Watson感到有點懊悔。案件委託的工作本來就不穩定，這星期都沒有客戶上門，那些零星的委託郵件，馬上被他分類到”無聊”的資料夾中。因此Holmes這一個星期幾乎足不出戶，早上也是看完報紙後就回到房間。而剛好最近幾天診所同事休假，為了填滿空下的班表，Watson這幾天也都早出晚歸。

他讓Holmes坐在浴缸邊緣，由上而下一顆一顆解開他上衣鈕扣，可能是錯覺，他覺得Holmes的體溫比剛才在臥室裡又升高了一點。

要是可以到樓上拿個溫度計就好了，Watson想，不過他現在這種狀態一個人在浴室，自己也放不下心。

「手抬高。」

Watson拉著袖口，從左邊替他把上衣脫下，接著蹲下身把雙手放到腰間，雙手的拇指擠入褲頭，冰冷的觸感讓Holmes本能地顫抖了一下。或許是察覺到Watson接下來要做的事，Holmes趕緊把自己的手蓋在Watson手上阻止他。

「我不認為這是個好主意。」Holmes的聲音變得低沉。

「我是個上過戰場的軍醫Sherlock，小感冒不會比中彈可怕。」

語畢，他甩掉Holmes的手，執意要脫下長褲。

「我怕的不是感冒，」Holmes說，仍舊不打算放手，「我怕的是……裡面的東西……」

Watson因為沒有聽清楚他的話而抬頭，卻在他臉上看到從未有過的窘迫表情。

Holmes口中”裡面的東西”便赤裸裸的呈現在Watson面前，鬆緊帶的邊緣貼著賁張的部分，露出一截淡淡的體毛。

Watson因為衝擊而跌坐在地，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，如他所說，身為醫生的他見識過各式各樣的場面，怎麼可能會被這種……

他慢慢地將褲子拉回原本的高度，抿抿嘴，卻怎樣也無法直視裸著上身的Holmes。

「呃……我、我想你應該可以自己處理，」Watson退了一步，把剛從Holmes房間拿出來的睡袍放到架子上，「髒衣服先放著，等一下我會拿去洗。」

Watson轉身離開的時候，不小心撞到裝了清潔劑的籃子，他慌張地撿起瓶子後，卻不小心撞到放刮鬍刀的架子，折騰了一下才走出浴室。

直到聽見裡面傳出水聲Watson才出門。

＊

從藥房回來的時候，Watson發現Holmes已經沖完澡，身上裹了一條毯子，正好整以暇地坐在那張沙發椅上，手拿著手機，矮桌上還堆著一本又一本的資料。

「那些是什麼？早上還沒有看到。」Watson問，把手上的帶子放到餐桌上。

「Mycroft派人拿過來的，探病的禮物。」雖然回答了Watson的話，視線卻還是在資料上遊移。

「探病？」Watson重複著，「他拿工作來給你當探病的禮物？」

「我知道你想說什麼，我有同感……總覺得體貼到讓人噁心。」

Watson隨意拿起其中一本，一打開就是幾張屍體的照片以及驗屍報告。他已經不知道該從何說起，更正確來說，他已經分不清到底是誰的腦袋比較有問題。

他走到廚房倒了一杯水，從盒子裡拿了藥錠，放到Holmes面前。

「謝謝，但我不需要。」

「你需要。」Watson把手上的水杯和藥推給他，「相信我，這會比桌上那疊東西讓你更快好起來。」

Holmes看著他，右邊眉毛往上挑，咬緊牙根，雙手抱胸，從站立時腳尖呈開放姿勢來分析，如果不把藥吃掉Watson不會就此善罷干休。加上剛剛在浴室發生的事，Holmes認為還是暫時不要刺激他比較好。

他喝完剩下的水，將杯子遞給Watson，「所以…你想談談剛才在浴室發生的事嗎？」

他的話敲醒了剛才的記憶，Watson接過杯子。

「不需要。」

Watson回到餐桌，把袋子裡的東西一件一件拿出來，一邊思考晚餐的事。一個高大的影子從背後壓上來，他嚇得差點把手上的雞蛋摔到桌上。

「為什麼？」Holmes提高語調，剛才Watson的刻意迴避反而挑起了他的興趣。

「沒有為什麼。」

Holmes沒有繼續追問，卻把身體壓得越來越低，直到下巴抵在Watson的肩膀上。Holmes打開身上的毯子，將Watson整個人包裹在自己胸前。

「我倒是很想談談。」

Watson已經不覺得Holmes的體溫高了，他相信現在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，尤其是剛才那句話，幾乎正對著他的耳朵呼出。

「Sherlock別靠我那麼近，我會被你傳染。」

「普通感冒病毒通常經由飛沫，或是直接接觸受病毒感染的鼻腔分泌物，以及接觸其他病毒的汙染物傳染，所以……」他傾著頭在Watson的嘴角印下一吻。

「這樣才會傳染。」

「Sherlock！」Watson試圖躲開他下一個吻，卻被Holmes困在毛毯裡而動彈不得，放在腰間的雙手，將Watson更拉往自己的方向。

「剛剛撞到的地方還痛嗎？」Holmes問，又在髮間留下一個吻。

「什麼？」

「剛剛不是在浴室撞到架子嗎？頭還痛嗎？」

「呃、嗯…還好……」

「那就好。」語畢，Holmes鬆開雙手，「藥效好像發作了，我先回房間。」

「對了，Mycroft說這個是給你的。」

「給我的？」Watson疑問道，從Mycroft那裡得到東西這還是第一次。

Holmes經過矮桌的時候，隨手拿起桌上的信封，「反正應該又是什麼無聊的東西…」

趁著Sherlock回房間休息，Watson將這幾天累積的衣物清洗完畢，也把買來的東西都整理進冰箱。最後泡了一杯茶回到客廳，終於有時間好好坐在那張專屬他的沙發椅上。

他小心地啜了一口，在茶几上看到剛才Holmes提到的信封。Watson打開後，發現裡面是一本薄薄的書。他看著看，接著笑了出來。

＊

「Sherlock……」Watson輕聲打開門，手上拿著的是剛才的書，「你還醒著嗎？」

他看著床上的人背對自己側躺，身上捲著厚厚的被子，於是又開口：「Sherlock？」

「我睡著了。」

「是啊，看得出來。」他沒好氣地搭理，再關上門。

「如果一個人聽到開門聲卻還是沒反應，不是代表他睡著了，」他把棉被拉到頭頂上，「就是代表他不想被打擾。」

「那如果本來打算沉默的人最後又開口了呢？」

「那就代表他對你手上的東西有興趣。」

「你是對的，」Watson把書放到床上，接著又端出一杯熱牛奶，「這的確，體貼到有點噁心。」

Watson坐在床沿，翻開手上的書。封面已經泛黃，書角和頁緣因為翻閱的關係磨損，Watson小心地翻開第一頁，發現裡面的頁面還是保存地相當好。

「以童話的標準來說，這個故事有點黑暗。」

「童話故事本來就是敘述這個世界的殘酷面，」Holmes回答，卻還是沒有轉過身，「為了不讓小孩難以下嚥，所以才把文字和圖片當成糖衣包裝。」

「我還以為你沒聽過床邊故事。」

Watson翻到最後一頁，白色的封底內頁上有簽字筆的歪斜筆跡，上面寫著”這本書屬於Sherlock˙Holmes”

「我是沒有聽過。」他回答，同時動了動身體。「Mycroft喜歡炫耀自己是比較聰明的那個，老是喜歡在還沒唸完故事前就預測結局。」

「這的確像他的風格，」Watson說，隨意地翻著那本書，「他可能還會在後面加一句”我早就告訴過你”。」

他背對著Sherlock，從中間的章節開始唸起。

「麻雀帶著狗到了麵包店。它在櫥窗裡的麵包上啄了一會兒，將它們拖了出來。」他翻到下一頁，繼續唸著：「狗吃了以後還想多吃一點，麻雀便帶著狗又到了另一間麵包店，它為狗啄下了更多的麵包……」

Holmes轉過身，伸手繞過Watson旁邊端起那杯牛奶。Watson因為察覺到他的動作而停下。

「繼續啊。」

「狗吃完了以後，麻雀問它是否吃飽了。狗拍了拍肚子，很滿足地說道：“吃飽了，我們現在走小路出城去吧。”」

當Watson唸到中間的劇情時，他停了下來。

這是描述麻雀和狗在路邊打盹的情景。儘管麻雀盡了全力阻止，那隻狗還是被疾駛而行的馬車輾過，而那個車伕卻沒有絲毫的憐憫心，反而想一走了之。之後的劇情急轉直下，麻雀失去了牠最好的朋友。

Watson發現這張圖因為水傷的關係變得不平整，而之後的幾頁，看起來則是完好如新，鮮少有翻過的痕跡。

「Sherlock，我在想你是不是…？」Watson轉頭，看到馬克杯裡的牛奶已經空了。

「Sherlock？」

他睡著了，和剛剛不同，Holmes的手呈握拳的姿態枕在臉頰旁，呼吸聲安穩而規律。Watson闔上書，輕輕地把書放到桌上。

也許對他來說，故事在那一頁就結束了。

一旦失去了心愛的東西，接下來會變得怎樣，好像也無所謂了。

隔天早上Watson下樓的時候，看到Holmes已經坐在他的黑色沙發椅上看早報。

「早安，好一點了嗎？」

「早安John，」Holmes聽到他的聲音，卻還是埋首在資料中，「好多了，謝謝。」

Watson走過餐桌，倒了一些已經煮好的咖啡到杯子裡。他靠在桌子邊，忍不住望向Holmes旁邊那些越疊越高的資料。

「是我的錯覺還是那堆東西又增加了？」

「今天早上Mycroft又派人拿了一些過來，感謝上帝，MI6那邊似乎發生了大事。」Holmes說，又啜了一口咖啡。

聽到他那幸災樂禍的口吻，Watson幾乎可以確定他的感冒已經好了大半。

「對了，Mycroft又送了東西給你。」

「喔？」

Watson靠近客廳的桌子，上面放了一個和昨天一模一樣的信封。

「你知道嗎？我昨天一直在想，Mycroft送那本書過來的時機會不會太巧？」他拿起牛皮紙袋，邊說道：「我的意思是，他怎麼知道你生病？」

「Sherlock？」

「嗯？」

「請你解釋一下，為什麼你的哥哥要給我這個。」

Watson從信封袋裡拿出一盒保險套。

「果然和我想的一樣。」

Holmes說，一手拿走Watson手上的盒子走到餐桌前，對上方的角落說話。

「我親愛的哥哥，恐怕這次是你錯了，」他將盒子舉高，繼續說：「John的尺寸比這個大一號。」

「Sherlock，請你解釋一下。」

Watson站在他的身後，聽得出他的口氣隱忍著怒火。

「你說什麼？」

「不要露出那種，我應該要知道發生什麼事的表情，」他幾乎快上氣不接下氣，「解釋一下發生什麼事！」

「Mycroft在這裡裝了攝影機，這就是為什麼他會送東西過來。」

「攝影機？該死的！你打算到什麼時候才告訴我。」

「我以為你早就知道了。」

Watson湊到他旁邊，緊盯著天花板和牆角的交界處。上面的確有一個突兀的裝置，他又湊近一點看，那是個該死的迷你攝影機，而且當Sherlock移動位置的時候，上面的鏡頭也跟著轉動。

Watson氣得直接把裝著保險套的盒子往攝影機的方向丟，再對著它狠狠咒罵。

正如自己所想的，問題是出在基因。

The End

此篇收錄在《Little Talks》中，通販請按我